第4章 穴道(1 / 2)

吕晓璇觉着照年古镜没什么特别之处,只将之放在床头,心想便是没用,带回去顺应历史,给自家老头做个陪葬品也好。 谁知镜子一摆,吕瑛晚上却做个梦。 梦里他提着一把剑,劈砍四周的丧幡,状若疯魔。 “娘呢?娘在哪?你们都喜欢骗我,这次也是骗我的!她没死!她才不会死!” 有人一把揪起他的衣领,怒喝:“醒醒,你母亲已经死了!她是为了保护你死的!若非因你,她那般机敏的人,怎会和东瀛武林第一宗师以命相搏,以致心脉受损,回天乏术。” 吕瑛看不清这人的脸,只看出他的头发是红色,他扯着吕瑛冲进灵堂,堂上有漆黑的奠字,又有一牌位,上书“慈母吕晓璇之位”。 吕瑛跪坐在地上,失声痛哭。 他想,若我能习武便好了,若我能强大到不需要娘的保护,而是反过来保护她就好了。 直到有人把他扶起,说:“别哭了。” 吕瑛抬头,发现灵堂不见了,他身处海边的亭子里,前面是曾在梦中出现过的小将军。 小将军身穿白衣,玉冠束发,脸与娘生得极像,只是比起母亲的锋利俊美,他更温润秀丽,是一张未语先笑、风流含情的桃花面,先前他在梦里见过这人,只是没想到对方卸了盔甲,会是这般亲切温柔的长相。 吕瑛摸摸自己湿漉漉的脸,疑惑:“这是哪儿?你是谁?” “这里是梦。”他眼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,衬得他像菩萨,“不该让你梦到这些的。” 他将吕瑛轻轻一推,吕瑛被惊醒,他扶着床榻缓缓坐起,还未从梦里悲痛悔恨的情绪中挣脱出来,吕晓璇也儿子的动静吵醒,迷迷糊糊伸手摸儿子的额头。 “瑛瑛,不舒服了?喉咙痛不痛?头痛不痛?膝盖痛不痛?”吕晓璇习惯儿子孱弱的身体,张嘴就问他生病时最容易痛的地方。 吕瑛摇头:“不痛,也没有生病,只是好像做梦了。” 吕晓璇哦了一声,把儿子往怀里一捞,拍他的后背,唱一首童谣。 “月亮粑粑,里头坐个嗲嗲,嗲嗲出克买菜,里头坐个奶奶……” 吕瑛靠在她怀里:“娘,这是什么曲?” 吕晓璇闭着眼睛:“是洞庭湖那边的童谣。” 这是丽贵妃教给秦树安,秦树安又教给她的歌。 丽贵妃是洞庭湖边长大的湘女,笑起来带梨涡,让人不自觉想起春日的湖光山色,吕晓璇却记得她是个自毁倾向很重的人,生病了不肯吃药,总望着水池子发呆。 当丽贵妃知道吕晓璇会武功时,曾偷偷拉着儿媳问“我死后,你能不能盗出我的尸身,烧了后撒到洞庭湖水里?陛下、树安都不懂我,只有你能帮我了,我不想死后还见不到爹娘。” 吕晓璇答应了,丽贵妃便笑起来,眼含感激,像个小女孩。 后来吕晓璇追着一个案子到京城,案子办完了,顺道去盗丽贵妃的尸骨,履行自己的承诺,恰好那一晚承安帝微服遛跶到妃陵,和陵里的亲娘诉苦自己生不出儿子,手下可用的能吏少,当皇帝好难,两人撞上,皇帝大伯看着吕晓璇,乐了。 他生不了孩子,但本人才三十岁不到,而且膝下还有个贵妃生的公主,说明他可以生,只是要再努力一下。 他缺能吏,前九弟妹作为江湖有名的神探,难道不是现成的壮劳力吗? 亲娘嘞,您可算显灵了! 承安帝逮住吕晓璇,封官给钱一条龙,把人留下了。 作为一个有编制的刑部能吏,吕晓璇本该奔波于各地查案,这次带儿子出门旅游和拿照年古镜,是用了几年没动过的探亲假。 禹朝官员每一年可申请为期一个月的探亲假,若有急病、急事、事务需到千里外才能办等缘由,可延长半月的假期。 永康帝(秦湛瑛)登基后嫌官员假期太多,大手一挥,把一年一次探亲假改成了三年一次…… 吕晓璇自觉假期剩得不多,第二天就带着吕瑛和秋家老夫人、秋大爷道别,要把儿子送回他外祖那边。 秋老夫人送钱送干粮,很不好意思地提出要求:“吕大人既是要去南方,能否顺带捎个人?” 吕晓璇:“何人?” 秋老夫人:“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四孙子,秋瑜,他爹接到任命,要任滨州知府,这便来信要接秋瑜过去,仆从与马车都候着,但还是要有个大人照应才好。” 吕晓璇心想带个人不碍事,答应得很是痛快,秋老夫人当即留他们吃早饭,又叫丫鬟去唤秋瑜过来。 半个时辰过去,早饭吃完了,秋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消失,秋大爷一脸尴尬,秋二爷一言不发,从老娘手里接过拐杖出了门。 一盏茶后,秋瑜揉着屁股进来,睡眼惺忪,无精打采,满眼哀怨:“昨晚蹲那么久马步,今天还打我,真是我的亲二伯。” 秋二爷抬脚就要踹,被秋大爷喝住:“二弟,算了算了,孩子还小。” 秋二爷指着秋瑜:“都这么大个了,还小?” 秋大爷痛心疾首:“可他真的只有八岁啊!” 秋瑜满脸坦然,听到秋二爷说他大个时还骄傲地挺起胸膛。 吕瑛偷笑一下,一抬头,发现秋瑜笑眯眯望着他,当即别开脸,当什么都没发生过。 秋瑜干脆走到瑛哥边上,说:“我家老头开了辆马车给我,一起坐不?” 吕瑛着看母亲,吕晓璇点头,又若有所思的打量秋瑜。 一个历史小知识——有语言学家考据过,烈性的湖广人民在禹末庆初时曾被庆朝屠得十室九空,官府只能从其他地区迁徙了一批人口到湖广一带,所以现在的湖广人民和以后那批口音并不一样,他们更习惯叫父亲“嗲嗲”,“老头”是庆朝以后的叫法。